子時前后，顧家三口在承天門前分開，顧和前去朝陽殿，與入朝舉哀的外臣會合，顧惜惜和羅氏入承天門，往命婦們聚集的含光殿方向走。

    到處都掛著白燈籠，微紅的光映著孝帳孝幔，只覺得鋪天蓋地都是白汪汪一片，顧惜惜想著夢中的情形，不覺握緊了羅氏的手。

    前世魏謙擄走她，是在七天之后，她費心籌劃，到底有沒有消弭了這場災禍？

    迎面走來一個白衣女官，向著羅氏說道：“羅夫人，晉陽大長公主在大正殿陪伴太后，請您和大姑娘暫時在凝香閣等候。”

    皇帝是酉初時分在大正殿駕崩的，潤郡王燕舜在靈前即位，隨即封皇后為太后，冊立郡王妃明浮玉為皇后，跟著傳下圣旨，詔令舉國服喪，品級以上官員及誥命入宮舉哀。

    晉陽大長公主身份尊貴，是以戌時已經得了信趕到宮里，同一干近支的皇親在靈柩前痛哭過一回了。鎮遠侯府這種跟皇室沾親帶故的勛貴第二批得到通知，此時正陸陸續續趕來。

    正式舉哀要到卯時，若是沒有門路的，這一夜就只能在寒光殿里一大群人擠著，沒茶沒水的，苦不堪言，有門路的才能撈到一個歇腳的地方，暫時緩一緩。凝香閣是宮眷們素日常御的所在，里面色色都是齊全的，在那里歇上一夜，比起含光殿，根本是天上地下。

    女官在前面引路，顧惜惜和羅氏跟在后面，才一踏進凝香閣，早有一個十六七歲、小圓臉大眼睛的少女迎上來，道：“姨媽，惜惜，你們也來了。”

    泰安長公主的女兒，也是顧惜惜從小玩到大的好友，李妙英。

    國喪期間，見面也不好太過熱絡，顧惜惜打了招呼，目光向閣中一掃，早看見她的舅母，羅光世的娘親伍氏也坐在里面，顧惜惜連忙上前見禮，伍氏素日里沉默寡言，今日卻握著她的手，低聲說道：“惜丫頭，你表哥的事，虧得你了。”

    周圍還有別的誥命，顧惜惜不好多說，只道：“表哥沒事就好。”

    閣中相熟的人都來與羅氏廝見，一番寒暄后眾人落座，不免又嘆息了幾句鼎湖龍去之類的話，落了些眼淚，不過在禁中到底諸事都得謹慎，很快眾人都不再說話，只是默默坐著。

    顧惜惜也低著頭不出聲。從晉陽大長公主算起來，她得叫先皇一聲表舅，只是燕氏皇族枝繁葉茂，像她這種一表三千里的親戚太多，情分自然也就淡了，況且先皇已經病了一年多，誰都知道會有這么一天，此時雖然傷感，倒也不至于特別傷心。

    手指突然被人扯了一下，顧惜惜抬頭一看，卻是李妙英，一邊沖她眨眼，一邊道：“惜惜，我想去更衣，你陪我一道。”

    顧惜惜便知道她是有話要私下里說，于是起身跟她一起往外走，宮女在前面引路，曲曲折折繞到凈房后，李妙英立刻打發走宮女，跟她咬耳朵：“牛駙馬被我娘打了，打得一張臉跟豬頭似的！”

    牛駙馬，李妙英的繼父，柳枝巷養外室的那位，泰安長公主在李妙英的生父過世后嫁給他，成親才剛一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