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竹三姐妹接二連三的話,嗆得林家大伯啞口無言,他們兄弟四人,頭上三個都十分辛勤,日日年年下地勞作養活一家子,唯獨老四,也就是秋竹的父親,打小不學無術,游手好閑,娶了林母后,更是越發懶散,成日吃喝嫖賭,沒事就打妻女。

    秋竹姐弟小得時候過得什么樣的日子,他們兄弟幾個是門清,最初他們管過幾回,可老四壓跟本不改,還跟他們兄弟幾個吵過幾回,讓他們不要多管閑事,加上他們的婆娘也不樂意老拿自家糧食貼補林母幾個人,于是這些年來,無論老四家里發生什么事情,他們都睜只眼閉只眼,當沒看見。

    可今時不同往日,老四到底年紀不小了,又摔斷了雙腿,真不送去鎮上的醫館,他這輩子可就廢了。

    林老伯一張黑臉漲得通紅,眼瞅著要說話,跟著他過來看熱鬧的趙氏在他耳邊嘀咕道:“你管那么寬干什么?不知道秋竹那丫頭嫁給了胡家村的肖屠戶么?我可是聽說了,這肖屠戶跟咱們青石鎮尹縣令有關系,否則當初她被綁走,能那么快被找回來?你可別犯傻了,小心落得跟胡家村那兩個想不開的后輩一樣進牢獄的下場。”

    關于秋竹嫁得肖屠戶有多大關系人脈的事情,林老伯隱約聽人提起過,當時沒往心里去,覺得別人是夸大其詞,如今由自個老妻一提,林老伯這才發現,林母自打秋竹嫁出去之后,腰板硬氣了不少,以前每回見著他們幾個兄長嫂子都是一副唯唯諾諾,不敢抬頭看他們的謙卑模樣,今天居然敢跟他們叫板,可不就是仗著自己有個好女婿撐腰。

    一時林大伯的臉色極為難看,偏頭看了兩個弟弟一眼,二伯、三伯裝模作樣地訓斥了秋竹三姐妹說話不像話,轉頭就走了,林大伯也沒辦法,叫上自家老口子離去了。

    “他們也太欺負了!”找茬的人和湊熱鬧的人都散了,剛才還兇巴巴,氣沖沖地林母看見秋竹后,一屁股坐在屋檐下,伸出一只手捂住眼睛,嗚嗚咽咽地哭:“咱們娘幾個這么些年來過得是什么日子,他們難道沒看見嗎?我任勞任怨的跟了林老邱大半輩子,我哪點對不起他了?不就是摔斷了腿嗎?秋柱以前摔斷腿的時候,他們關問過一句嗎,現在上門來指摘我,算什么事啊!”

    秋竹聽她說起這個,一時想起一件事,急忙道:“娘,別哭了,別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生氣,我有一事要告知你。夫君前幾日不是去了趟青石縣,他從別人嘴里得知,四弟如今入了軍營,成了廂兵,干著雜役的活兒,就在荊州城,夫君說,已經托人給他帶了口訊,告知他家中的母親姐姐十分掛念他,讓他有空寫封信回來。相信要不了多久,我們就能收到他的信了。”

    這事兒是肖行風當日見林母諸多怨懟,一時沒說,一下忘記了,等想起來的時候,已經過了好幾日,當時可把秋竹激動壞了,正想著什么時候回娘家,親口告訴她娘,讓她高興一下,現在倒是個好機會。

    果然,林母聽到這話,也不哭了,抹了一把眼淚,從地上跳起來道:“啥?找到秋柱了?這小子怎么跑去荊州軍營了,那里可離咱們這里有兩千多里啊,這混小子,離家也不跟我說一聲,他這一路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,受了多少累……我可憐的孩子,我聽說軍營根本不是人呆得地方,里面訓練新兵可苦了,聽說打起仗來,一劍就能刺穿人的胸膛,哎喲,可要擔憂死老娘了......”

    秋竹聽著她絮絮叨叨,一會哭一會兒笑,秋菊和秋梅兩人也是一副高興至極的樣子,心里頭松了口氣,將手中的雞蛋和兩條臘肉遞給林母,告訴她是自己婆婆花體己錢買的。

    林母便又高興萬分,口中連連道:“咱秋竹真是遇上了好人家,瞧瞧這親家母,出手就是闊綽,一點也不像村里那些婆婆扣扣索索的,正好今兒得了秋柱的好消息,娘就拿著雞蛋和臘肉做兩個葷菜,秋菊你去大牛家打兩斤秫秫酒回來,秋梅你幫著我燒火做飯,秋竹你去看看你爹,咱們娘仨今日好好的聚一聚。”

    林母過慣了苦日子,往日鮮少弄葷菜吃,都是能吃自家種得,絕不吃那花錢買的,秋梅和秋菊在肖家照顧秋竹的那段日子,肖行風幾乎每隔幾天就會弄些豬肉野物回來加菜,嘗夠了肉味的兩姐妹,乍一回王家村,日日吃清湯寡淡的素菜窩頭,兩人身形都瘦了一圈,一聽林母要做肉,兩姐妹跑得飛快。

    秋竹則踏進林父住得小南屋去看林父,自打秋柱被林父打跑了無音,林母和林父大吵一架后,就不準他跟自己同屋同寢,林父自知理虧,也比較好強,就搬到了以前秋柱睡得小南屋,一睡就是好幾年。

    林家總共就三間屋子,一間廳堂,橫著一排修得,挨著灶房的東屋是林母住,偏左的那間是秋竹、秋菊、秋梅三姐妹一起住子,隔壁小南屋以前是放農具的雜貨間,秋柱大了一點后,林母就收拾出來讓他住。

    秋柱走了好幾年,林母看見小南屋就覺得格外傷心,沒有對小南屋的屋頂墻壁進行修繕,導致小南屋外面下大雨,里面下小雨,所以整個屋子又霉又暗,加上林老邱本人不修邊幅,有些邋遢,秋柱一進屋,就聞到一股難聞至極的味道,忍不住皺眉,伸手掩住鼻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