候訓的事情不難查清,他與宋直同為朱安世的門生,之前就有來往,這次彈劾魏謙,便是出于同氣連枝的意思,其他幾個彈劾的言官,大半也都是他來串連的。
雖然候訓不曾受賄,但朝臣私下里勾結朋黨乃是大忌,是以燕舜很快定下了處置,候訓降職三級,其他幾個涉案的官員降職一級,宋良臣革去官職,永不錄用。
圣旨頒下來后,朝野上下議論反對的聲音反而比從前更厲害了。父子之間鬧到對簿公堂,原本就足夠駭人聽聞,如今更因為做兒子的當堂告發,導致當爹的丟了官,在許多人看來,不僅僅是不孝,簡直是就是公然挑釁孝道,足夠罪該萬死了。
到后面就連朝臣之中,也為了這件事爭論不休,有人說魏謙忤逆不孝,有人說魏謙心胸狹隘,還有些以清流自詡的臣子紛紛上書彈劾,只是燕舜一概留中不發,眾人眼見皇帝如此偏心,也只好背地里感嘆幾句佞臣誤國,忠良有志難伸罷了。
宋良臣罷官之后,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。
十年前他接管魏家的產業時,原本想著把里里外外緊要的位置上都替換成自己的心腹,哪知經手以后才發現,魏家的產業千頭萬緒,以他的能力,根本打理不來,若是換個新手,更加要七零八落了,宋良臣思來想去,最后只得將魏老太爺用的人留下了一多半,唯有最要緊的賬房、庫房,換上了他自己的心腹。
前些日子魏謙向府衙遞狀子要求清算產業時,家下那些魏家的舊人幾乎全都重新回去了魏家,店鋪、田莊沒人打理,頓時關了一大半,待到他丟了官,就連賬房、庫房上他視為心腹的那幾個也投靠了魏謙,還把他這十年里的賬目明細和庫房鑰匙也一并帶走了,待宋良臣發現自己連庫房都進不去時,頓時暴跳如雷,一疊聲地吩咐叫鎖匠過來開鎖。
下人急急忙忙出去找鎖匠,宋良臣左等右等,直等了將近一個時辰,才看見出去的人孤零零一個回來了,宋良臣怒沖沖問道:“死哪兒去了!鎖匠呢?”
那人耷拉著腦袋,無精打采地說道:“那些人一聽說是老爺找,都不肯過來,說是官府里有交代過,不準來宋家。”
魏謙,必定是他交代的!宋良臣怒氣翻涌,一腳踢倒了桌子,恨道:“二郎,你這是恨不得逼死你爹啊!”
桌上的東西哐啷啷掉了一地,下人很快溜了,偌大的宅院里只剩下宋良臣一個。宋良臣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,想著當年金榜題名的得意,洞房花燭的美滿,一時間怨恨到了極點。
“父親,”宋直幽靈般的冒了出來,“廚子和采辦也跑了,今天的飯食都還沒辦,父親給我取幾串錢,我出去買些吃的。”
都是他!要不是他殺了魏氏,怎么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?宋良臣重重一腳踢過去,破口大罵:“逆子!當年死的,怎么不是你?”
宋直被他踢倒在地,索性就坐在地上沒動,撣了撣衣服上的腳印,淡淡說道:“種瓜得瓜,種豆得豆,父親,你自己結下的因,這事怎么也怨不到兒子頭上。”
“滾!你給我滾!”宋良臣聲嘶力竭地叫道。
宋直慢慢地爬起來離開,待走出房門后,臉上露出一絲鄙夷的笑。平常在外人面前,總要裝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樣,如今被魏謙逼成這樣,倒也不用裝了,他們這父子三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