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驥抬手敲了下樹干,又一片雪被搖落下來,直直往顧惜惜身上掉下,顧惜惜皺著眉頭躲開了,沉下了臉:“駙馬休得戲弄人!”

    時驥嗤地一笑,下巴一點,指了指桌邊的石凳:“坐。”

    雪后,青松,幽僻處獨酌,若當事人不是時驥,原本是該讓人覺得有幾分高人的灑脫滋味,不過,時驥么。顧惜惜本能地覺得,準是別有用心。

    她沒有說話,只福了一福,轉身就要離開,卻突然聽見時驥說道:“要開戰了。”

    顧惜惜不覺站住腳,回頭看他。明知道肯定是故意吸引她注意力的,還是問道:“駙馬是說東海?”

    “妹妹果然靈透。”時驥笑了下,“若是我猜的不錯,魏謙大約沒有耐心等到過年。”

    顧惜惜半信半疑。顧和的書信里很少提自己的公務,魏謙的信又從來都只有那么一句話,所以關于東海的情勢,她反而多是從晉陽大長公主那里聽說的。一個多月前,靠著收編當地商隊的私兵和附近州縣抽調的兵力,顧和整編了第一支隊伍,據說有五六百人,四五條海船,顧惜惜對這些事情并不很懂,只是聽羅澍說,這點兵力遠遠不夠,要想清剿海盜,至少還得翻幾倍。

    難道就要憑這點兵力去打仗么?況且又是朝廷并不擅長的海戰,況且魏謙和燕舜,都不是貿然行事的人。顧惜惜本能地覺得不太可能,搖搖頭低聲道:“怎么會?一丁點兒風聲都沒聽見。”

    時驥仰起頭,慢慢地灌了一大口酒,咧嘴一笑:“你也不信我。”

    他笑著往松樹上踢了一腳,積雪紛紛揚揚地撒下來,落了他一頭一身,睫毛上也沾了雪,很快變成透明的水珠子,亮閃閃的:“公主不信。東海那位也不信。若是我娘聽見我這么說的話,恐怕也不會相信。”

    他又喝了一大口酒,這次又急又快,頗有些借酒澆愁的意味。

    顧惜惜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,覺得這情形太詭異,不適合久待。

    “魏謙那么心急,多半是想趕在過年前回來看妹妹。”時驥一下一下踢著樹干,又道,“此時開戰,天寒地凍,對雙方都沒有好處,尤其你父親手底下的都是新兵,一旦交手,吃敗仗幾乎是一定的。”

    顧惜惜警惕起來,難道時驥想哄著她去勸說父親和魏謙罷兵?于是淡淡說道:“軍國大事,我一個閨中女子絲毫不懂,駙馬不必跟我說。”

    “放心,不會讓你去做說客。”時驥猜到了她的想法,抬眼看她,搖了搖頭,“我娘在魏謙手里呢,我現在也是被他捏住了脈門,老實得很。”

    顧惜惜怔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