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菊花強壓下胃里翻騰的酸水,不解的問:“不就是來了兩當兵的嘛,咋把你難為成這樣?跟你比,他們那就是新兵,你還用怕他們。”
李長順初見夏菊花的激動已經過去,沒好氣的說:“我在部隊就是個兵,人家可都是干部。下級服從上級,啥時候也不能變。”
行吧,你老人家講的有道理。夏菊花一邊請李長順上車,一邊說:“那你也不用大晚上的站在這兒等著,就算是擔心我,讓誰來看一眼都比你自己站這挨凍強。”
聽起來是報怨,里頭的關心卻是實打實的,李長順聽了心里熱乎,臉上卻還是帶著點兒厭煩:“我不在這兒咋整,齊小子都好幾天進不了平安莊了,恨不得挖個地洞鉆過去呢。”
老同志,你知道不知道你說的那個齊小子,他小叔就坐在副駕駛上呢?夏菊花心里偷笑一聲,問:“他著啥急呢?”
李長順嘆了一口氣說:“部隊上來的領導,現在天天蹲在你們漏粉房里不出來,漏好的粉除了交給糧站的,剩下的只能收在倉庫里。齊小子可能應下誰了,眼看著到給人交貨的時間了,粉條運不出去,他能不著急?”
聽到李長順毫不避諱的當著齊小叔的面,談及齊衛東要從平安莊往出運粉條,夏菊花不得不服氣姜還是老的辣——人家哪是不知道齊小叔與齊衛東的關系,分明是有意讓齊小叔跟平安莊站在一頭呢。
如此看來,西北軍區的兩位干部,還真是意圖不明,才讓李長順這樣時刻以兵的思想要求自己的人,都想拉同盟了。
“五爺呢,他身體咋樣?”夏菊花不動聲色的問及另一塊老姜。
李長順就嘆了一口氣:“他現在天天在家孵小雞呢,說是離不得人,誰也別想見著他。”
夏菊花轉頭看向李長順,想知道他是在說著玩還是陳述事實,可惜車內太暗,看不清李長順臉上的表情。倒是前頭齊小叔聽到了,問:“這凍還沒化開呢,五爺家的雞就抱窩了?”
李長順似乎愣了一下,接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,說出的話里都帶著笑音:“嗯,是抱窩啦。不是他們家的雞抱窩,是那個老東西自己抱窩呢。”
說完腦海里浮現出五爺一頭白發,把幾十個雞蛋攏在腋下的滑稽模樣,又笑了兩聲才強忍住了。夏菊花讓他給笑蒙了:“我咋沒聽懂呢,五爺……”
因為心里還裝著兩名部隊來人的事兒,李長順也沒讓夏菊花和齊小叔疑惑多久,就告訴了他們答案:平安莊大隊各生產隊開春后要發展養殖業,是早就定好的事兒。可是一個大隊四百七十多近五百戶人家,需要的雞雛在此時看來是個天文數字。
不說一個母雞抱回窩,能抱上三十個雞蛋就頂天了。就算平安莊大隊的母雞爭氣,個個一窩都抱三十個蛋,誰也不能保證抱這三十只雞蛋個個都出小雞——按以往的經驗來看,如果能有二十只小雞成功孵化出來,已經是不錯的孵化率了。
現在的農村,一個雞蛋都是好東西,哪怕平安莊大隊的社員生活條件好多了,可也沒到隨便拋費雞蛋的程度。于是在夏菊花走后沒兩天,除了平安莊自己和三隊外,另外三個生產隊都出現了怕賠不敢養的聲音。